怀念母亲

　　当失去的时候，你只知道自己失去了，你可以痛苦、绝望，可以尽情地发泄你的情绪。可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你才会慢慢明白：失去意味着什么。你只能独自撑着，默默坚强，去做所有你该做的事情。

——题记

　　时间总是走在思绪的前头，让人忍不住唏嘘。妈妈，你离开我们马上要三年了。

　　2015年的一场车祸几乎要了妈妈的性命，也毁了我们原本平静幸福的生活。那天是正月二十的晚上七点多，春节的气氛还没有散去，夜里还有人放烟花，可她却遭受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件事—车祸。

　　肇事司机逃逸。

　　那也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件事。心很痛，很痛，很痛!是那种眼泪和嘶喊都无法释放的痛;是那种不会时过境迁的痛;是痛定思痛的痛。是绝望是挣扎，是逃不出宿命的无奈，是无法让时光倒流的遗憾。

　　她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了整整四十天，无法自主呼吸，生命迹象很弱。很多次医生劝我们放弃，这样救下去最好的情况也是植物人，可我们怎么舍得。

　　爸爸妈妈感情很好，爸爸是老师，妈妈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闲来无事的时候妈妈喜欢去村里要好的小姐妹那里或做点针线活，或打打麻将。爸爸下了班就去找她，坐在她身边，或和她们一起家长里短地说说话，或和妈妈一起打打麻将。

　　妈妈说她从来没去看过外面的世界，我们都劝她出去走走。可她总说，我走了你爸怎么吃饭，我不在家，谁伺候他。

　　不知道到底是爸爸离不开妈妈，还是妈妈离不开爸爸，或许是他们都离不开彼此吧。

　　四十天过去了，妈妈依然没有醒来，巨额的医疗费和强大的精神压力让我们一家人都特别沉重。在那间监护室外我亲眼看着有人推着死去的亲人离开，送到楼下的火葬场，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

　　我好害怕妈妈也会这样离开我们，几乎每一天我都会问哥哥一遍：“咱妈能醒过来吧?”

　　哥哥每次都肯定的回答我：“会的，她一定会醒过来。”这句话在当时是我的救命稻草，我只有听到这句话内心才感到微微地踏实。

　　我初中的时候便住校了，回忆里最清晰的就是每次回家，妈妈总站在家门口等我回来，每来一辆车她都凑着往前看，看车里有没有我，看到我就笑着对我说，回来啦，快回家，做了你爱吃的。她站在门口对我笑的样子是我最温暖的回忆。

　　四十天后医生建议我们转到精神外科的重症监护室，可她还是没有醒来，依然不能自主呼吸。有时候她会睁开眼睛，但也只是无意识地睁开，她看不见我，也不认识我。我想，如果悲伤有声音的话，那它一定是震耳欲聋的。

　　过了很久，记不清到底有多久，我们转到了普通病房，妈妈摘掉了呼吸机，身上却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还有各种各样的线，电脑的仪器上随时显示着妈妈的血氧和心跳。有一天夜里心跳忽然成了一条直线，只剩下嘀嘀嘀的声音，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跳也停止了，我憋着口气艰难地挪着脚步走到病床边探了探妈妈的鼻息，还有气，还有微弱的呼吸!

　　妈妈第一次睁开眼睛的那天，我试着问她认不认识我，可她只是看着我，没有任何表情。她的呼吸还很急促，很不稳定，仿佛光是呼吸就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像针扎一般，我好心疼她。

　　四个月后我们出院了，妈妈的鼻子里还插着打流食的管子。路上的树木都变得郁郁葱葱，春天到了，车窗外的人们开始像往年一样忙碌，这一年的大事小情仿佛都被春风吹散了，人们照着原来的轨迹继续生活着。可我们的世界却变了，变得熟悉又陌生。

　　妈妈还是不会坐，也不会动，只能躺着，到家了以后我们每天都扶着她坐一会。亲戚邻居来了好多，妈妈好像也有了一些变化，她好像认识人了。让她看谁的时候她的眼睛就看向那个人，只是她还是没有表情，高兴了也不会笑，难过了也不会流泪。或许，在她这时的世界里，没有高兴也没有难过吧。

　　记得那是一个下午，妈妈好像能发出一点声音了。我叫妈，她竟然嗯了一声。我哭了，我们都哭了，好久好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好久好久她没有回应我们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妈妈的病情却基本上再没有大的好转，不能动，不会翻身，只能模模糊糊地说几句只有我们能听懂的话，身上疼得经常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这样的生活她坚持了三年半。

　　中间有无数次，她说：“倩倩，你把我埋了吧，我好难受。”

　　2018年5月20日，她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她太疼了吧。

　　曾经我也期待过灿烂的未来，可她走了，我的生活哪还有多彩的颜色?眼前心里都是她，都是那说不尽的遗憾委屈;时间空间都是她，都是默默流泪的夜，都是无助和绝望。

　　无数次我告诉自己，她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她不是真的走了，也不是不要我了。只有这样，我才知道如何才能活得下去。往后无数的日子里，每当我觉得生活有点美好的时候，我就会想，如果她还在，那就好了。

　　院子里她载的葡萄树，今年结满了葡萄。她种的月季花也开了，一朵一朵都像她曾经的样子……

　　那天午觉时梦到她，梦里的我一直哭着喊她。那种心痛的滋味即使在梦里也是那么清晰，醒来看到外面那么大的太阳，恍惚了好久。

　　以后如果想我，晚上再来我梦里吧!晚上时间长，也没有太阳，我们娘俩坐下来聊聊彼此的生活。

　　母亲离开快三年了，原来有一种痛是时间无法稀释的，它像一根针扎进肉里，时间越久碰到它的时候就越疼。

　　我想告诉母亲，家里人都好，不用惦记;我还想告诉母亲，弟弟已经结婚了，弟弟家添了个儿子，还开了个小店，就在咱家楼下，他们一家人挺好的;我还想告诉母亲，我也结婚了，我也遇到了一个爱我的人，愿意像你一样做我爱吃的东西，把好的都给我;我也想告诉母亲，哥哥家也一切好，你最疼爱的大孙子8岁了，长成了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我也想告诉母亲，爸爸的身体也还算硬朗;我也想告诉母亲……

　　只是，我更想告诉你的是：现在的生活，除了没有你，哪里都好。

　　我们都很想念你，这一生我们的缘分尽了，希望来生还能做你的女儿，再叫你一声妈妈，再听你叫一声我的名字。

作者简介：

　　许倩倩，山东省东明县第二初级中学语文教师。如果真的有平行世界，那另一个自己，一定藏在文字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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