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刮了一夜春风，早晨起来散步，猛然间发现路边的柳枝由黄变绿了。嫩嫩的小草也从枯草间拱出了尖尖的脑袋。

　　三年大疫，圈得人蔫不拉几，无精打采的。陡然解封，走下楼梯，走出家门，无论大人小孩，顿觉心旷神怡，恰似鱼入大海，鸟翔蓝天，好不快活！

　　尽管春风料峭，寒意未退，也觉空气清新，自由珍贵。

　　七点一刻，上班的人们已骑着电动车，载着佩戴红领巾的孩子送往学校。“奶奶，老师让买作文书了。”一个坐在车后的男孩从身边一闪而过。

　　春天——奶奶——买作文书。

　　听到孩子的话，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五十年前。那是七十年代初，国穷民困，物资贫乏。那时我上小学。

　　春天开学，老师让交书款，两本书，九毛钱。父亲没在家，家里没钱，我向奶奶要钱，奶奶只好去卖鸡蛋。只见奶奶从案板底下搬出鸡蛋罐，一手掂着衣襟，一手小心翼翼地把鸡蛋拾到衣襟里。去供销社在我村里的代销店卖鸡蛋。

　　我在前面跑，奶奶跟在后面。奶奶戴着黑色平戎帽，穿着对襟蓝布衣，打着绑腿，变形的小脚穿着尖尖的圆口鞋。衣襟里揣着鸡蛋，哒哒哒地迈着小碎步，频率不低，就是不出路。

　　我怕迟到，一直在前面催着，快到代销店了，前面有一堆炉渣，奶奶脚一滑，怀里的鸡蛋掉出来两个，奶奶心疼的直骂我，急忙让我到邻居家借了一个碗，把跌破的鸡蛋抓到碗里，端着碗去代销店卖鸡蛋。一进代销店，一股香甜的苹果味扑鼻而来。循味望去，只见玻璃柜台里摆着几个皱了皮的苹果，哼！……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真好闻啊！我馋得直流口水。

　　一个鸡蛋五分钱，二十个鸡蛋卖了一块钱。奶奶看我想吃苹果，指着苹果问价钱，女售货员说：“大的两毛，小的一毛”。奶奶给我买了一个小的，自己舍不得吃，把钱和苹果递给了我。我接过皱巴巴的苹果和九毛钱，高高兴兴向学校跑去。

　　半路上我一看四下无人，几口就把苹果吞了下去。那是我第一次吃苹果，那香甜的味道，我无法形容，至今仍记忆犹新，回味无穷！

　　春日短，夏日长，一年四季都缺粮。那时候粮食产量低，一亩地只有三百来斤，人们常常是吃不饱。只有到了春节，才能吃上几天白面馍。

　　过了正月初十，就没有什么可吃的了。于是就盼望过小年（元宵节）了。奶奶手很巧，正月十三，奶奶就要蒸些供品了，有面布袋、面枣花、喜鹊、刺猬和鱼，还有老仓……不过这些好东西，放不了几天，我们就吃光了。只剩下牌位前的枣花奶奶不让吃，说到二月二才让吃。到了正月二十五，实在没有什么可吃了，枣花已经放得干透了，我和弟弟天天盯着它，奶奶还不让吃，趁着奶奶去香山寺赶庙会烧香，我把枣花拿下了，虽然硬的像骨头，我锋利的牙齿还是把它给报销了。

　　艰难的岁月像树叶一样稠，缺粮的日子奶奶也尽量让我们吃得有滋有味。有时候家里断了粮，奶奶就端着瓢，扭动着一双小脚，迈着碎步到邻居家借点口粮，捋点榆树叶给我们做糊涂菜饭。饭快熟时，用油拌葱花加热，然后迅速将盛着葱花的勺子放入锅中，盖上锅盖，只听哧的一声，顿时香味扑鼻。然后奶奶会把飘着葱花的饭舀给我和弟弟吃，然后才让姑姑、叔叔吃。

　　1973年的冬天格外寒冷。腊月二十四，北风怒号，天空飘着雪花。一觉醒来，发现奶奶躺在床边，破旧的棉被下露出了尖尖的小脚，双目紧闭，身体僵硬，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我而去了。那年我十二岁。

　　“爷爷快回家吃饭吧！”，孙子背着书包准备去上学，见我在路边发愣催我回家。

　　呜！……一列火车从广场南边疾速驶过。一阵音乐响起，我回过神来看到，一群减肥的妇女开始跳起欢快的广场舞。

　　奶奶一辈子乐善好施，她曾说，人和神是相通的。我想社会发展到今天，奶奶所在的天堂也一定衣食无忧了吧！受了一辈子苦的奶奶也一定过上小康生活了吧！

　　作者简介：

　　范成新，河南省获嘉县史庄二中语文教师，中共党员，中小学高级教师。河南省教育厅学术技术带头人，河南省骨干教师，获嘉县第二届“感动同盟教坛三十年美丽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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