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你去成武。一个安安静静的小县城，入住那个老旧的宾馆。

　　宾馆门前的大街依然的车水马龙，路两边的法桐树枝干粗壮，让你想起前年的夏天。你在这个老旧的宾馆门口，雨在下着，你从车玻璃窗户望出去，看见从大巴车上下来的一群人。

　　高考时光，从其他县城赶过来监考的教师，这样的场景你每年都会经历一次。没想到前年夏天来这个小县城监考的教师，来自你生活过的小县城，来自你曾经教过书的那所中学。你隔着车窗玻璃看见蒙蒙细雨中晃动的那些身影，想从中找到一两个熟悉的，终于看见了你的一位高中同学。三十多年过去，他的身体依然那么消瘦，黝黑的面孔，留着一些岁月的沧桑。

　　前年夏天，雨中的场景携裹着回忆的蒙蒙水汽在你眼前漫漶，曾经熟悉的生活，时而清晰，时而恍若隔世。

　　透过车窗玻璃，下午五点多的阳光还很强烈，这是夏天的阳光。一路过来，小县城的高楼拔地而起。在高楼的空隙间，还留着一些小胡同，胡同是小县城民居的一大特色。胡同深深深几许?

　　一家家独立的小院子是构筑胡同的堡垒。如果是春天，一枝红杏出墙来，还有小院落的门楼，院子里的桃花，唐朝的诗人崔护和他依旧笑春风的桃花遮隐着的惆怅，当然还有后来戴望舒的雨巷和他的油纸伞，汪曾祺和他的“胡同文化”，西安的虾蟆陵，南京的乌衣巷……在商品经济的大潮席卷下，总有一天胡同和胡同文化会慢慢消失，只留下一些文化符号。

　　你知道在距离这家老旧宾馆不远处的一条小胡同里，有小县城的特色名吃“胡同烤全羊”，那里也是小县城的朋友招待远道而来的朋友最相宜的地方，接地气，低调的奢华，每一次让小县城的朋友陪着去吃胡同烤全羊，怀揣的都是欢喜。

　　你们在夏天的黄昏走过去，靠近烤全羊餐馆的胡同口，几棵高大的法国梧桐树在摇曳生姿。你走进胡同的安静里，烤全羊餐馆在胡同的深处，小院落的门楼上是餐馆的招牌，“胡同烤全羊”几个朴拙的大字，大红灯笼已经高高挂起。

　　院落里有平房，还有两层的小楼。朋友约定的房间在二楼，房间很大，圆圆的实木餐桌，高高的靠背椅。大菜没有上来之前，餐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烤鸽子、炖柴鸡、辣炒羊肚、辣炒羊血和十几样时令菜蔬。

　　让你眼前一亮的是一大盆羊肉米饭，那是吃烤全羊之前的一道开胃粥。香滑爽口的羊肉米饭，一小碗下肚，熨帖的感觉，让人有了端起酒杯的冲动，有了毛不易歌词中“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的豪情和豪放。

　　大菜烤全羊呼之欲出，因为用红柳枝串起的羊肉串带着扑鼻的香味端上来了。挟裹着大漠的风烟，举杯，不是消愁，而是倾诉多年的友情。

　　烤全羊是两个人端着摆上餐桌的，一只完整的羊身趴在大大的托盘里，金黄色，冒着热气，泛着油光。高潮来得如此从容，举起的筷子居然有了近乡情更怯的感觉。美食包容的情感，越过千山万水，越过巴山蜀水，越过夜雨寄北，最后沉淀在酒杯里，没有惆怅婉转。

　　这个周末，这个夏天的周末。同样是黄昏，小县城的几位朋友又陪着你走进小胡同，和胡同烤全羊再度相逢。

　　曾经熟悉的那些菜肴，又一次出现在餐桌上，只不过是圆桌换成了方桌，前年的老朋友换成了今年的新朋友。

　　“结识新朋友，不忘老朋友”，许多年前耳熟能详的歌词和旋律，讲述的是最朴素最纯真的情感，就像餐桌上的那些美食，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和让人心醉的联想。

　　你用筷子夹起一大块烤肉，金黄色的烤肉让人食欲大开。一口烤肉一口洋葱，烤肉的筋道香酥和洋葱的清脆甜香碰撞出的是另外一种味道，衍生出“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辽阔和雄浑。

　　曹县的胡同烤全羊同样烙印着这样的辽阔和雄浑的意境。白色的蒙古包，即便是在夏天正午的阳光下也能让你想起遥远的草原和草原上缓缓移动的羊群。

　　你知道在曹县吃烤全羊的的记忆大都在晚上，晚上吃烤全羊的气氛和白天不同。夜晚的灯光下，无论是地摊还是蒙古包，端上餐桌的烤全羊冒着热气和香气，举杯，气氛一下就上来了，让人在酒精的麻醉下有了放纵的感觉。让人无法细细品味烤全羊肉质的鲜香，好多感觉是后来的回味，包括你写烤全羊的那些文字。

　　白天的蒙古包里冷气很足，因为光线充足，你有足够的时间细细打量端上餐桌的烤全羊。那一块块泛着金黄色的肉块，蘸上一点辣椒面和孜然面，你同样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品尝烤全羊肉质的鲜嫩、鲜香。白天没有大口喝酒的冲动，“白天不懂夜的黑”，白天不需要懂夜的黑，白天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去体味一道美食带给人的快感，那一块烤得焦黄酥脆的羊排，必须趁热啃干净上面的肉，趁热吃才有味道。还有羊肝，托盘里的羊肝同样烤得金黄酥脆，好吃才是硬道理，曹县烤全羊吃的就是这个道理。

　　你知道你不是一位美食家，更不是一位哲人，你絮絮叨叨从成武说到曹县，从白天说到夜晚，一个人自说自话，用你自己能理解的语言。

　　你在键盘上敲打这些文字的时候夜色在窗外。夏天夜晚堆积的乌云饱含雨意，你听见波涌般的蝉鸣，掠过一棵棵大树和一条条马路，掠过不远处烧烤园里曼妙的歌声。

       作者简介：崔中华，山东省东明县人，现供职于菏泽市教育局。有文字散见报刊，有散文集《教过书的人》《如果大雪封门》《一抬头满天星辉》《天秋月又满》出版。有作品入选《师心有痕》《师者行吟》《师意盎然》《师墨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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