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渐深，秋意渐浓，寒露于清晨的枝叶上凝结，寒露节气便到了。

　　寒露来临的日子，李奶奶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出门看看天气，然后到院子里的菜园看看秋白菜和萝卜的叶子是否舒展鲜活。入秋后，她最担心突然变天，只要天气晴好，没有突然降温或者霜冻来袭，那些白菜萝卜就还能生长，菜心就会抱得更紧，萝卜就会长得更瓷实，每一棵就会更有分量。

　　李奶奶也爱花，菜园的旁边她专门开出了一小块田，就种她喜爱的花。如今，别的花都开谢了，甚至枯萎被拔去，而大丽花和牡丹花却开得正艳。大丽花叶子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它的花朵却夺人眼球，挺拔的花枝上，一朵朵艳丽的花朵热烈地绽放，花瓣像织锦、像丝绒，排列整齐，层层叠叠，像是精心雕镂出来的，那种美李奶奶无法言说，雍容华贵的样子，那美一点都不输于牡丹。

　　李奶奶喜欢黄色和白色的菊花。白的菊花像雪，淡雅素洁，一点都不浮躁；黄的似金，富丽而不媚俗，看着心里亮堂。从春天到夏天，那么长的时间，菊花从不显山露水，就那么默默生长。当园里其他花开败时，菊花才把它所有的美丽拿出来献给了秋天。李奶奶喜欢花朵大的菊花，她特别爱菊花的样子，那花瓣一条条、一缕缕的，略有些弯曲，中间的花瓣向里卷曲，四周的向外舒展，又有些下垂，就像孙女天然的卷发，绒绒的，柔柔的，密密层层，宛若一个个大的绣球。

　　李奶奶喜爱她的花，看不够似的，没事的时候，搬个小板凳坐在边上看。这时节，在农村，能看到如此漂亮的花，真不容易。大丽花、菊花开了的时候，邻居们有事没事就爱往李奶奶家跑，来了，就流连花前，对着花瞧，赞叹不已，似乎对花的喜爱一点也不逊于李奶奶。

　　李奶奶明白，花色虽好，可还是经不住随节气而至的霜露侵袭的。就像菜园里的辣椒、茄子、西红柿、豆角，曾经那么繁茂，却早已零落，就连它们的枝干藤蔓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菜园旁边的桃树、杏树、李子树，叶子已经有了浓厚的霜色，不少已飘零散落，那一片片黄叶，写满了岁月的风华，就像老伴头顶上的华发，在岁月的风霜中已凋落得稀稀疏疏，叶儿渐少的枝丫间，不再显得拥挤，空旷敞亮了许多，日见稀疏泛黄的叶子间绽放着的，只有常来的叽叽喳喳鸣叫的灵动的麻雀和两只喜鹊。好在，靠近院墙处的一棵山楂树叶子还稠密，红红的山楂果一簇一簇攒在枝叶间，像一盏盏点亮的灯笼，照亮李奶奶脸上幸福的笑容。

　　今年又是个丰收年。李奶奶在院墙底下种了几株南瓜，南瓜藤长到院墙上，绿色的、金黄的、大大小小的南瓜挂了一院墙；几根半干的半米多长的丝瓜在一棵枣树上摇曳着；屋檐下的水泥地上整齐地码满了掰回来不久的玉米棒子，暖阳下，金灿灿的，透着丰收的喜气。大田里的庄稼几乎都收回来了，那些偷食的老鼠便也流窜到了家里，偶尔可见它们在玉米棒子的间隙探头探脑，大胆的，从角落里飞快蹿出，眨眼间又闪没于棒子间或墙根处了。

　　寒露是深秋的节令，是第一个带“寒”字的节气，它的前边连着秋分，再过半月，便是霜降，寒露于无声之间完美地实现着凉与寒的过渡转折。一滴寒露送秋凉，一个寒字，拉近了秋季与冬天的距离，这时的气温虽然还算不上寒冷，但晨与夜，已有了让人瑟缩的深深的寒意。

　　“空庭得秋长漫漫，寒露入暮愁衣单。”在农村，已经有人家生起了火炉，早晚时候，燃一炉旺火，炉上坐一把水壶，火炉散发着炙人的热浪，壶里的水很快嗞嗞作响，热气袅袅弥漫开来，一室之内，很快便有了融融的暖意，一家人谈笑的话语间也便有了温度。即便还没有生起炉火的，还有一盘热炕带给人温热。

　　晚饭时候，炕洞里煨几块碳火，或者燃几根木柴，红红的火苗在炕洞里舞蹈，火舌舔着炕面，整个炕就暄暖起来。炕一热，屋里的凉气就被逼出了屋外，家就不觉得阴冷了。于是，那个夜晚，躺在热乎乎的炕上，浑身舒坦，连睡梦都是温暖的。

　　在北方，伴随着寒露而至的是浓浓的秋意。这时候才真的有了秋天的模样。

　　走出家门，踟躇于城市边缘的绿地或者郊野，那些曾经蓬勃葳蕤的生命在讲述秋天的故事。那些生命，经历着春绿秋黄，它们生得勃发，长得苍翠，谢得苍黄，在季节的更迭中，呈现着各自不同的生命情状。从春到秋，那么长的日子，城里乡下，处处繁花似锦，绿意盎然，因了这样的秀丽，便成了鸟儿们的天堂。此时，布谷鸟空灵的叫声早已听不见了，那么多悦耳的虫吟鸟鸣声也消失了，曾经热闹的树林间只留下游走的风与叶的落寞寂寥。燕子早就南归，农家屋檐下的燕窝已成空巢，巢里几根遗落的纤毫似乎还残留着它们的体温。

　　秋风是渲染的妙手。一滴寒露，片片叶黄。秋风中，那么多的绿意都变得斑斓，或黄或红，或紫或橙，绚烂多彩。秋风过处，总有枯黄了的叶子被风带走，飘飘摇摇，翩然翻飞，轻盈的舞姿，似为它的一生做最后的谢幕。

　　曾经那么多娇艳的花朵，经历了风风光光鲜艳一生后，已零落成泥。“寒花已开尽，菊蕊独盈枝。”古人把寒露分为三个阶段，第三个阶段“菊有黄花。诸花皆不言，而此独言之，以其华于阴而独盛于秋也。”此时正是菊花的季节，因而这个时候便有“菊月”之称。“飒飒秋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秋风中，白的，黄的，紫色的菊花，正昂首挺胸，流光溢彩地热烈绽放，在寒露中炫耀“我花开后百花杀”的傲然，繁盛婀娜的美艳与草木的萎靡形成强烈反差，让钟爱的手不忍采之。没有蜂与蝶的嘤嘤嗡嗡、翩翩起舞，菊，于孤寂的繁华里，蓬勃着自己的芬芳。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因了凉风、衰黄、凋落，撩拨了文人骚客潜伏于内心深处多愁善感的琴弦，怜惜于一芥草木即将走向终结的生命，看着霜露中绿意渐少的叶片，一怀诗情油然而生，让这深秋多了一番诗意，也多了几许忧郁。

　　“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还是别负了这装点江山的深秋之景，放下对叶落秋黄的一怀悲悯，趁着冬寒还没有到来，趁着云淡天高，选个尚好的天气，与家人或好友，哪怕是独自一人，到广阔的秋的原野去看看秋天，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秋阳尚好，寒流还在远方，李奶奶菜园里的白菜和秋水萝卜还有些时日生长。这晴好的阳光，定会将秋凉还暖，也会将秋露温润。李奶奶也定会有一个丰盈的收成。

作者简介：

　　王怀君，宁夏吴忠市利通区中学语文教师。宁夏作家协会会员，吴忠市作家协会理事。有作品入选《师墨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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