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总是夸我学习认真，工作努力，我只是默然一笑。我知道我这样做都是只为了那期待眼神——父亲的眼神。父亲的眼神如深谷里的幽兰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

　　照片上的父亲带着某种羞涩，眼里却有某种忧虑。他在忧虑他的子女，忧虑他的家庭，满含了人世的沧桑。其实生活中的父亲好说好笑，但是只有静静地待着时他才会把自己的忧虑释放。

　　要说父亲在四十多岁以前是没有操过任何心的，都是奶奶在操心。可是在母亲、奶奶相继去世后，生活的重担全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我们共兄弟姐妹七个，母亲去世的时候只有大姐出嫁了，剩余的都还小。父亲在生产队做工的时候就叫大哥去帮忙，大哥一直帮了一个多月。谁知大哥在帮父亲做工后再也不肯到学校去，学习优异的大哥只是初中毕业。相同的原因，哥哥姐姐都没有把学上完。这成了父亲深深的遗憾。

　　父亲一直想让孩子们成为文化人，有一个深层的原因。他知道没有知识就会被人瞧不起，欺负。虽然他也上到了高小，虽然也写的一手漂亮的欧体字。

　　他的大名是村里有文化的人起的，但是后来才知道那是历史上一个奸臣的名字，这让他感到是个极大的侮辱。他决心让他的子女上学，在哥哥姐姐相继退学后，他把最后的期望放在了我身上。

　　在我上初二的那一年，家里种植黄瓜需要三十块钱。父亲去堂叔家借，结果被堂婶抢白了一顿：“没有钱还种什么地？”。父亲竟气得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周末回家知道父亲借钱没借到还被抢白了一顿后，我提出别上学了，家里这么困难。父亲听到我的话竟老泪纵横，说什么也不让我退学，即使自己砸锅卖铁也要让我上学。父亲哭，我也哭。

　　在上高二的时候，由于用脑过度再加上营养不良，我大约得了神经衰弱，晚上睡不着，白天昏昏沉沉，学习效果很差。父亲领着我走遍了大小医院。听说邻村有一个医生针灸的效果不错，每天领着我去针灸。

　　大约父亲也知道这个可能是因为太紧张的缘故，就在路上宽我的心，讲梁灏八十岁中状元的故事。村里有的人看见我每天去针灸，就劝父亲别让我上学了，但是被父亲一口拒绝了。

　　我被保送上大学的那一年，父亲笑得最灿烂，他多年的期盼终于有了结果。我上大学走的时候，父亲说在学校好好读书，将来别让学生们失望。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了母校教书。离自己的家不远，才十几里路程。父亲去集市上卖菜的时候有时就会拐到学校看看我，看看他的儿子如何教书的。

　　他总是担心我，说我说话的声音小，怕学生听不见，就让我照着中央电视台的主持人说话。怕我的知识面不广，就让我多订点报刊。

　　他说的“要好好教书，别耽误了学生”这句话我永远记着。即使在他人生的最后岁月需要人照顾时，他都不肯让我在他身边多待，怕耽误了学生的课。

　　后来我讲的课在市里、省里获奖的时候，第一个告诉了父亲；我教的学生上了清华、北大，也是第一个告诉父亲。从不喝酒的父亲也会抿上一小口，以示庆贺。

　　所以当妻子夸我的时候，我总是默然一笑。我知道我是为了那期待的眼神。

　　作者简介：

　　张好美，现供职于河南省安阳县教育局。喜欢文字之美、文学之美、文化之美，与文为友，吟咏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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