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

　　初冬的傍晚，阴冷的天，寂静的街道。

　　穿过路口的间隙，路边传来一阵呜咽的哭声。那哭声听起来是苍老的、压抑的，也是悲凉的、无助的。顺着哭声寻去，三轮车里一个伏在车上放声痛哭的老太太，她孤零零地又旁若无人的任哭声回荡在这空旷的街。

　　或许是因为家庭琐事无人倾诉，或是老伴去世后某件事又勾起了她伤心的回忆，也或者是在给儿子带孩子遭遇了误解……不管是哪种，老人肯定是不能在家宣泄情感的。在这空旷无人的街道，她可以不用考虑哭声会不会打扰别人，可以不用顾及路人异样的目光，痛快地尽情地释放自己长久积聚的情绪。这或许是她精心选择的地点。

　　人到中年，对老人的处境已初有体会。从一个涉世不深的青年到一个家庭的顶梁柱，上有老下有小，中年境遇就这样不期而至。生活的琐碎，工作的繁忙，同事关系、亲子关系各种繁杂事务犹如一张无形的网网住每一位进入中年的你我。

　　有人说，中年是收获的喜悦；有人说，中年是无法言说的困境；也有人说，中年是无法摆脱的孤独。而我却深谙人到中年的孤独滋味。

　　中年不可能像年轻人那样恣意挥霍时光，他的时间很多时候不属于自己，他要为家庭、为父母子女、为工作把时间分割成很多的区间，他可能连静心和自己对话都觉得是件奢侈的事。当夜晚来临，老人孩子相继入睡，漫漫长夜伴着孤独潮水般涌来。很多时候，郁积于心的各种烦恼是无处安放的——不想增加老人的精神负担，年幼的孩子又无法理解。只有在夜晚，面对无边的黑暗，任泪水恣意横流。

　　每一个中年人或许都经历过那种无人倾诉的孤独感吧！

　　一次下班回家的间隙，信步走进一家服装店，随意地打量着橱窗里的每一件衣服。不知不觉间一个充满阳光的声音从角落里悠悠传来：

愿你每个冬天 都能够温暖

愿你天黑以后 都有灯一盏

愿你每次下雨 都有人送伞

愿你独闯的日子 不再孤单

愿你一路上 都有良人相伴

愿你惦记的人 和你说晚安

愿你所愿 一生不再有遗憾

愿你以后的岁月 不会再有波澜

……

　　缓步走出，歌声却一直在耳边萦绕，质朴的歌词，真诚的祝愿， 禁不住随口哼起这舒缓的曲调，人生中的不同际遇在回忆里交织呈现：

　　麦忙时节，年长的哥哥领着我和妹妹在村口等待收割麦子的父母回家。四周的黑暗渐渐袭来，我和妹妹感到害怕，每每在黑暗中看到一个人影，哥哥就会前去询问父母的消息。“过尽千帆皆不是”，我和妹妹开始哭起来。又等了很久依然没有父母的消息，十岁左右的哥哥也禁不住放声大哭。

　　那时，年幼的我们多么渴望在黑暗中看到自己家中亮起一盏灯，哪怕只是昏黄的一盏。

　　长大后再回老家，年长的乡邻总会提起当年我们三个村口等待的往事。如今当我品尝到为人父母的个中滋味后，每次回想都禁不住心酸落泪，为父母的艰辛不易，也为我们的弱小无助。

　　小学时，在村里小学读书。上世纪八十年末的乡村比较落后，学校的大门斑斑驳驳，教室的地面坑坑洼洼，高年级的学长在地面深挖以便晚自习在煤油灯上放个铁片烤黄豆。教室的后窗户一到冬天就用砖头和枯草糊严，夏天再一点点拆去。前窗是用塑料布做成框架扣上的，冬天凛冽的寒风一个回旋，塑料窗就会倒下来把几个同学盖在下面。老师总是在讲课过程中时刻提防可能倒下的塑料窗户。每到冬来，早上手提煤油灯一步一滑往学校赶，两手冻得通红，有的同学手都冻裂变得臃肿，我们戏称“气蛤蟆”。

　　初中时，学校离家稍远，每天步行上学，路上还可以边走边看书。每天放学后壮观的回家队伍是我深刻的记忆。冬天的早晨，为节约吃饭时间借同学的简易版自行车（简单到只有基本的框架）回家。到家后双手已失去知觉，母亲赶快把锅里馏的那碗热水倒进脸盆，心急的我赶快把手放进去，冻僵的手触电似地抽了回来。骤冷骤热，那一刻说不出的难受。

　　所以，每到寒冬，总渴望有一盆炭火来取暖。记忆中大雪纷飞的季节，母亲会抱一堆柴火放在正屋，柴火点燃大家就聚在四周烤火，那是关于温暖的深刻记忆。

　　大学毕业时，只身去外地的人才交流会。那次乘坐到新乡的长途汽车，一路上忐忑不安，那是生平第一次一个人出门远行。到达新乡已是傍晚时分，在转乘公交车的时候，发现所有的车都不再停留。夕阳的余晖发出惨淡的光，晃得人眼疼。我用力地拍打车门，希望司机师傅能解释一下或者能提供一些帮助，可是等来的是汽车疾驰而过。那一刻，夕阳西下，暮色四合。在那个陌生的城市，巨大的孤独吞噬了我，我一度感到恐慌。

　　我至今不能忆起最后是怎样到达目的地的。只记得后来靠同学给的一个电话联系上了在河师大读书的校友。由于一路长途跋涉，再加上又饿又累，身体没能及时调节过来，晚上在校友的宿舍，躺在床上的我像是飘在水面上起起伏伏、恍恍惚惚，一切恍若梦境。

　　后来工作、结婚、生子，人到中年，经历过人生中很多难熬的时光。感谢在最痛苦的日子里陪伴在身边的家人、闺蜜、同事，是他们的朝夕相伴和促膝长谈让我的世界远离不安和悲伤。也愿每一个热爱生活却备受煎熬的你和你们如歌中所唱：

愿你每次下雨 都有人送伞

愿你独闯的日子 不再孤单

愿你一路上 都有良人相伴

愿你惦记的人 和你说晚安

愿你所愿 一生不再有遗憾

愿你以后的岁月 不会再有波澜

愿你天黑以后 都有灯一盏

……

　　作者简介：

　　孙海英，河南省周口恒大中学语文教师。有诗歌、小说、散文见诸报端，惟愿以阅读为马，找寻精神世界的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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