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寸草心

　　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南风吹其心，摇摇为谁吐？慈母倚门情，游子行路苦。甘旨日以疏，音问日以阻。举头望云林，愧听慧鸟语。

　　——王冕

　　岔路口，走了好远又折回来。必须再到妈那儿去一趟，尽管刚见过面。但若只是见面，不说会儿话，就不算见过。她不说，我却明白。

　　妈说她正准备到一楼来坐诊，我就在一楼等着。呼呼——车哮，汪汪——狗吠，嗖嗖——风起，嘻嘻——儿戏……从楼上到楼下妈妈走了半个世纪。哦，我的妈妈哟！

　　摸摸床铺——挺舒服，刚换了软和的被褥和床单。看看台灯——太亮了，我给罩了张红色卡纸，便不那么晃眼。掂掂护肤霜——哦，还好！沉甸甸的没用完。贴上个“1、2、3”的标签，护肤步骤就再不会被搞错。

　　写字的笔杆，称药的秤砣，门上的铁锁，扫地的笤帚，鼻梁上的花镜，走路的鞋子。没油了，磨光了，生锈了，没毛了，模糊了，底薄了。可它们天天儿陪着我的妈妈，

　　哪像我一样。

　　最近忙。忙完工作，忙比赛，忙完比赛，忙孩子，或者是兼顾着见缝插针地一起忙。好长时间，没见妈妈，尽管离得只有百米近。

　　回家的路上，正巧接到妈妈的电话，于是她决定要在我经过的路口见一见我，只是见上一见。

　　我早到了，张望着她将出现的地方。许久，昏黄的路灯下，我看到一个人影慢慢向我这里移动，羸弱的身材，略显佝偻的脊背，弯曲的双腿……“那是我妈？不会！好像就是？就是我妈！”那一刻，恍如隔世，我的心头一惊，随之一痛！我的妈妈怎么一下子就老了？！她不一直是我坚实的臂膀，永远为我遮风雨的嘛？

　　细想，妈妈早就老了。

　　记不清从何时起，她只爱吃软乎的食物，硬的咬不动，辣的吃不了，肉类又总是塞牙；也是好久了，没有再见她穿着皮鞋，轻盈地在你面前走过；每次外出总骑着自行车，让你惴惴不安，电话不断；她开始爱穿宽松的衣服，不想受一点束缚；她开始离不开老花镜，巴着眼看半天；她开始听不清你说啥，听不懂你说啥……

　　那天她打来电话，问我是否可好，话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听话意，是想来找我聊聊。其实我今晚很忙，明早要交份稿子，今晚还要做个美篇……刚进门，简单地扒拉几口饭，儿子在楼上学习，还未跟他打个照面……

　　“嗯——妈我在家，你来吧！”“好的！好的！”她高兴得像个得糖的孩子。电话这头，我笑了。工作可以在妈妈回去后再做，多晚多久都行。可要拒绝妈妈，我实在不忍！

　　“妈，你上楼时给我捎根冰棍儿吧？”“等一下。我在楼下等等姥姥，知道吗？我今晚有很多事要做，可姥姥说要来，我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拒绝。我感觉工作可以加班做，但……”话未说完，儿子接到“但跟姥姥聊天的日子会越来越少。”

　　……

　　妈要去和四十年前的老同学们聚会，不知该带些什么，我说我来帮她整。老花镜，怕她看东西时瞅不清；充电器，怕她手机断电联系不上；平底鞋，怕她上山鞋硌脚；身份证放在有拉链的包里，便于保存；口袋里放些零钱，用着方便……

　　该走时，我总感觉还有好多不放心，怕她冷，怕她渴，怕她到外面不适应，又总是忍着……

　　“你在找啥？”“一个扣子掉了。”明明那个亮闪闪的扣子就在眼前，可妈妈却在地上东找西寻摸索了半天。“扣子在这儿。针在哪？我帮你缝上去。” “就身缝，就身连，谁要攀俺……”小时候，妈妈就这样给我边缝边念叨着。一针、两针……此刻，妈妈乖乖地坐着，一动不动，像极了小时候的我。

　　小女手中线，慈母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悠悠寸草心，难报三春晖。

　　作者简介：

　　王璐，河南省获嘉县凯旋路小学语文教师。爱文学，如午后的茶点。好书法，似夏日的晚风，喜音乐，乐旅游。尽心做人，用心做事，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有作品入选《师兴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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